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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姓、鱼肉乡里,乃是常态。
令行禁止,也只能停留在亲兵一层。
就连定远将军、昭毅将军麾下,都免不了出这样的杂碎。
一个县令,能够将良莠参半的土兵队伍调理得宛如亲兵一般,即使他不在县内,这些人也不偷懒、不虐民。
此人有如此的手腕和能为,乐无涯甚至有心放弃调查,想去结交一番了。
待那队土兵饮过茶摊老板殷勤奉上的凉茶、抹抹嘴离开后,乐无涯清清爽爽地立起身来,对着磨花了的铜镜照一照脸,满意地奉上铜钱五枚。
回到二人身边后,闻人约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处去:“还查吗?”
乐无涯:“查。”
闻人约虚心请教:“还有哪里可疑?”
“说不好。”乐无涯翻身上马,“……就当专程跑一趟,证明他是清白的吧。”
听到他说“清白”二字,项知节张一张口,欲言又止。
他想起了四年前的事情。
那场几乎要把天地淹没的大雪下起来时,他直挺挺地跪在了昭明殿前。
皇上的贴身太监薛介急得连连顿足哀叹:“六皇子,为一个大罪之人,何苦来哉?”
项知节定定望着灯火通明的昭明殿,说:“他无罪。万方有罪,罪在……”
他后半句话被骤起的风雪吞没,了然无迹。
薛介没听清楚后半句,见他刚刚长成的身体在寒风里摇摇摆摆,哀声道:“乐无涯有罪,是大虞开国以来第一等的乱臣贼子,此乃皇上钦定,金口玉言,是改不得的了!”
项知节:“他是我的老师。这也是皇上钦定,金口玉言,一世不改。”
薛介见他如此坚持,知道他心如铁,不可转圜,只好放软了声音:“您冻坏了身子,可要奴才怎么交代呢?”
“若他……注定冻毙于流言风雪……”项知节口中呵出氤氲白雾,“我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,又如何呢?”
薛介无话可说,只得转身回去禀告。
那时,天真冷,又真暖。
天地一色俱白,朔风尖锐地嘶吼奔走,掠走他体表的温度。
他的身体内却像是有一把火,煌煌地燃烧着,时不时让他感到温暖和眩晕。
如今,夏日里灼热的阳光泼洒在项知节身上。
与过去那种虚假的热不同,这次,是切实的暖与热。
项知节相信乐无涯是清白的,从头到尾,他都坚信不疑。
那么,他也愿意相信老师相信着的。
他同样跃身上马,目光里是丛丛叠叠的过往,但落在话语上,也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:“我陪你。”